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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的北川县人民武装部 乔林生 摄 |
北川人武部政委钟良军和几名军事干部、几名退伍军人职工成功脱险,与他们反应灵敏、判断准确、动作迅速、军事素质过硬有很大关系
汶川地震发生那天中午,北川县人武部副部长谭潇和参谋黄安华在办公室加班修订推演计划,为迎接5月14日省政府、省军区组织的“民兵应急分队规范化建设达标合格验收”工作做准备。
下午2点20分,计划定稿。谭潇要黄安华打印8份,发到民兵应急分队连排干部手中。此次在武装部集训的基层人武干部和民兵共来了119人,都住在一栋楼里。
黄安华说打印机速度太慢了。谭潇说先打印两份,一份我拿去组织训练,一份你拿去复印。谭潇问:“现在几点了?”黄安华看了一下表:“两点二十七分。”谭潇刚拿起那份推演计划,就感到屋子震动。这时,反应极其灵敏的黄安华大喊了一声:“部长,地震了!”
谭潇在昆明陆军学院上过4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驻云南某部工作,经历过多次地震,以为摇两下就没事了。黄安华箭一般往楼下冲,边冲边吹紧急集合哨,谭潇紧跟在后面跑了出来。刚到一楼楼梯口,滚滚而来的泥石流就把他俩一前一后打翻了。谭潇和黄安华挣扎着站起来往坡上跑,又一股更大的气浪把他俩一下推到20米外的篮球架下。大地震颤,飞沙走石,山体垮塌的声音如风雷怒吼。两人眼前顿时一片黑暗,便手拉着手贴在地上不动。
北川人武部驻地王家坪属山体滑坡地带,省委、省政府、省军区要求他们尽快搬出来,省里还给拨了200万元。北川县城两边都是陡峭的大山,地形特别狭窄,找来找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直到2008年才把地址选好,定在王家坪。工程立项了,设计方案也完成了,就等6月破土动工。
王龙国是后勤科长,整天就忙这些事。
“老人们讲的地震发生前的一些征兆,一个都没得,什么怪事都没得。”王龙国说。地震发生时他已经醒了,光着膀子穿个裤衩坐在床上,左腿伸进了裤腿,右腿还没来得及伸进裤腿。感到床有动静,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
听到紧急集合哨音,他把裤子往腰里一勒就往外跑,跑到客厅跑不动了。他去拉客厅的门,拉不开,只好抱着头蹲下去。整座楼如同一叶小舟在巨浪上颠簸。王龙国想,这下完了。
大概也就一两秒钟,“轰隆”一声巨响,他们住的这栋四层楼垮了。他是学爆破的,听到这个楼垮塌的声音跟他们爆破一栋楼的声音一模一样。王龙国的二楼成了一楼,一楼戳入地下。他的头脑很清醒,右手右脚都可以动,左手左脚被压住了。灰很大,但他看到一条亮缝。这亮缝让他顿生勇气:“我一定要活着出去!”他用能动的右手把面前的水泥块推开,又一块块的往旁边挪木板、杂物。最后,他用背靠着墙,用头顶着水泥板一使劲,把左手左腿抽了出来。
那天中午一点钟,朱勇从人武部出来,回他在北川大酒店附近的父母家,顺便到菜市场转转,准备给集训队买些蔬菜。朱勇是北川人武部的职工,1977年11月出生,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在新疆某师当了3年兵。
一个小时后,他到了父母家里,也没坐,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刚要走,觉得房子晃动了一下。这时他的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里,以为是外面的大货车挂了他们家的小平房,顺手把衣服和手机放在门口的小柜子上,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看没大货车,他反应过来了,地震了。走门前的台阶一阶一阶下来不及了,他手撑着扶手“咚”一下跳了下去。还没跑到公路上,房屋垮塌的瓦砾就把他扑倒在地。
“要晚一秒就把我活埋了!”朱勇说。
朱勇很快把压在下半身的砖头石块掀开,站起来继续往前跑。大地还在颤抖,跑不动,他就用匍匐动作往前爬,最后抱住了斜坡上的一棵树。
事后分析,北川人武部政委钟良军和几名军事干部、几名退伍军人职工成功脱险,与他们反应灵敏、判断准确、动作迅速、军事素质过硬有很大关系。另外,3名专武干部和几名起床较早的民兵也躲过了一劫。顷刻间,政工科长李智和其余的民兵预备役人员全被埋在废墟之中。
每找到一个救援点就用铁丝拴块红布条做标记,这一晚上他们找到49个救援点
几分钟过后,灰尘慢慢散尽,天开始见亮。钟良军站起来一看,北川县城一片废墟,半个老县城被垮塌的山体掩埋。后来得知,北川县城有98%以上的楼房被毁,上万人葬身废墟之下。钟政委把谭潇、王龙国、黄安华几个人招呼到一起,下达了灾情发生后的第一道指令:“马上组织救人!”
他又吩咐道:“黄参谋,赶快先把母建川挖出来。”
到这时,钟良军都不清楚他的左腿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况下弄断的,觉得疼,一摸膝盖,碎骨头一块一块的。
谭潇数了数,不算钟政委,现役军官加上3名人武干部和民兵总共15人。他们分成3组,谭副部长带一个组,黄安华带一个组,擂鼓镇人武部副部长车新愚带一个组,分头实施救援。每救一个人都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每坚持一个小时,都要经历很多次余震和乱石的袭击。后勤科长王龙国就是被一块石头击中头部,顿时“血流得像暴雨一样”。
大家先用木板把钟政委的腿固定住,用布条把王龙国的头裹住,把他们先后转移到县委坝坝(比较平坦的院子)里。
这是让钟良军和王龙国感动的一幕:
转业干部、北川县委副书记蒲方方跳上一辆大车大声喊话:“这个坝坝里的共产党员、干部现在都站出来!”没有受伤的人、轻伤员都朝前迈了一步。
“马上救人!只要能动的立即开始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一切行动听指挥。”“马上派人与绵阳市委取得联系;立即组织活着的医生为重伤员包扎止血;赶快调人到新县城搜救幸存者。”蒲副书记的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在混乱中显得格外重要和坚强有力,大家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
他俩是重伤,就在坝坝里耐心安抚那些哭成一片的受伤群众,并把老人和娃娃们集中在一起管理照顾。
有人又哭。王龙国大吼:“不准任何人哭!”
有人抽烟。王龙国又吼:“一律不准抽烟,不准重伤员喝水,不准重伤员睡觉。”
抽烟怕引发火灾,重伤员喝水怕引起失血,睡觉怕醒不过来。
下午5点,他们和别的救援人员一起,把老人和娃娃们转移到了两公里外的北川中学。
快7点了,王龙国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头疼的厉害,背也疼的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钟良军见王龙国脸色苍白,要他立刻走,必须走。王龙国挣扎着说:“我要等部里的消息,政委。”
话没说完,他晕了过去。一个不认识的老百姓把王龙国背到伤员车上后,他又清醒了,说:“我不走,让重伤员走。”但他已无力下车,9点多被送到绵阳地方医院,头上缝了38针。
地震发生时,北川县人武部部长罗登华在绵阳,他要到省军区参加政治干部读书班。
罗登华下午6时40分赶回北川县城。
见到钟政委和谭副部长,3个人商量了一下,形成3条意见:
一、立即组织轻伤人员救人;
二、点燃一堆火,给废墟中的幸存者希望,不断地向废墟中受困群众喊话,增强他们的信心,等待救援部队的到来;
三、做好被救人员的保护工作,不能再发生问题。
罗登华将有关事项向谭潇作了交待后,立即向县委领导当时所在的北川中学赶去。接着,由绵阳市常务副市长左代富、北川县委书记宋明、县长经大中、县委副书记蒲方方和人武部长罗登华等人组成的抗震救灾指挥部在废墟上开始工作。
给罗登华和瞿永安副县长的任务是寻找救援点。他们商量,时间不等人,分头行动。有两个民兵跟着罗登华。没有照明,他们就打开手机照过去,每找到一个救援点,就用铁丝拴块红布条做标记。这一晚,他们找到49个救援点,一直找到凌晨5点半。
面对死亡威胁无所畏惧的羌族勇士黄安华,首先想到的是救人
北川人武部这个集体在特大灾难袭来时的表现,让我们想到了一个称谓:英雄。而在这个集体中,有一个人特别让人心生一种感动,心怀一种敬意,他就是身材高大、英武干练的军事参谋黄安华。地震发生的时间是5月12日14点28分,黄安华救人的第一时间是15点15分左右。面对死亡威胁无所畏惧的羌族勇士黄安华,首先想到的是救人。黄安华1993年入伍,在部队服役期间考的军校,今年35岁。
第一个获救的母建川当时的处境十分危险。他背上压着一块大水泥板,下身被瓦砾死死埋着,身上横着一棵大树,山上滑下来的一块大石头又压在树干上。
黄安华和另外3个民兵先抬大石头再抬大树,抬完树又扒砖头石块,没有工具,就用手刨。刚刚把母建川救出来,黄安华听到朱勇的家属在喊救命。看不到她在哪里,他就挨个敲水泥板呼叫,发现她被困在二楼。救她用了40多分钟。
最困难的是救朱勇的岳母。老人全被埋住了,浑身是伤,怎么动都疼的直叫。大块的水泥板,他们找来棍子撬;小块的几个人用手往外传递。整整扒了一个半小时,才把老太太从废墟里扒出来。
有消息传来:黄安华平时最疼爱的侄子、外甥女在学校被埋身亡,弟弟、姐姐住的楼房垮塌,家里人不知去向。黄安华也想回去看看,但他选择了和战友们一起就地抢救伤员,他不能也不会舍弃那些近在咫尺的被困者。
接着,黄安华他们又开始施救3个民兵。其中一个叫高明,一个叫彭浩,他俩的腿都被压断了。听见他们很痛苦的呻吟,黄安华对他们喊话:“你们都是退伍军人,一定要坚持住啊!”彭浩被扒出来后,浑身是伤,他只说了一句话:“黄参谋,谢谢你救了我一条命。”高明被扒出来后,一条断腿来回晃,他也只说了一句话:“别管我了,快点救别的人!”县医院的危楼中传出凄厉的呼救声,黄安华和谭潇等人立即向呼救者奔去,他们互相配合,一连救出好几个人。
晚上9时,救出了华子;11时又救出了杨勇。至此,黄安华他们这个组从废墟中夺回15条生命。夜里12时之后,没水没电,救人被迫停止。
3个救援小组重新进行分工:3个学过医的人组成救护小组,负责照顾重伤员;其他两个小组每一个半小时一换,轮流向废墟中的人喊话。
“别着急啊,要保持体力,我们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挺住啊,救援部队天亮就能到达!”
“别怕,今天晚上我们陪着你们,我们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不管!”
一句句沙哑而坚定的话语,让身处绝境的人感受到温暖、光明和信心,感受到人类美好而善良的爱。这真情挚爱也让周围的老百姓感动。一位开店的小商贩把仅有的一箱矿泉水送给受伤群众,只留了一瓶自己喝。这可是一瓶救命水呀!但他把这瓶矿泉水又交到了黄安华手里,黄安华又把这瓶矿泉水交给了救护组。这瓶矿泉水从夜里12时用到次日凌晨3时。
由于看护得好,15个被救人员都活了下来。
第二天,黄安华他们又从废墟中救出了8名群众。
面对凶残的大自然,勇士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谭潇副部长痛苦地重复着这样一句话:“最让我感到心痛并且永远让我心痛的是,我没得办法把我的那些弟兄全都救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死去。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他记得他去救一个只有头露在外面的民兵时,这个民兵对他说:“部长,我想跟你说句话。”还没等谭潇走到跟前,他的脸慢慢变白,死了。另外一个民兵,他们把他的上身掏出来了,可他的下身被一根水泥横梁压着,根本无法挪动。这个民兵不住地哀求:“部长救救我,部长救救我。”熬到第二天早上,也死了。
李智的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迷彩服穿得整整齐齐。一直在一线指挥抗震救灾战斗的绵阳军分区政委徐文良痛惜地说:“李智本科上的军校,研究生上的川大,非常优秀,是我任职以来提拔的两个干部之一。”北川县城将成为一座空城,所有的群众必须在5月25日之前撤离。在这之前,谭潇回了一趟北川人武部所在地。面对70多个战友的葬身之地,谭潇闭上了眼睛,泪流满面:“弟兄们,我确实没得一点办法,我对不起你们了,你们一路走好!”
父母妻儿全部遇难,可这个羌族硬汉在崎岖山路上踩下的道道血痕,让北川群众铭记在心
叙述了这么多,我们还没有认识他——郑植耀。
郑植耀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羌族,1999年入伍后,在兰州军区某装甲旅服役,是个通信兵,干得不错,在部队入的党,退伍后被安排在北川县人武部工作。
5月12日中午睡到2点20分,郑植耀上完厕所正提裤子,感觉地板往下陷,四面八方的墙都往自己这边倒。站不稳,他使劲撑着。整个楼塌下去后,他背上有水泥板压着,下身被废砖头埋住了,两条腿一会儿就没了知觉。他用手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一看,没信号。听到四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救命”声,他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家人的声音。他起床时,休产假的妻子彭小华正在睡觉,母亲在卧室里,父亲抱着差一天两个月的小孙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一直被压在那里,知道叫也没有用,他等着有人经过。墙塌下来后,有一条10厘米宽的缝可以看出去。大概半个多小时后,人武干部何雷和几个民兵过来了,他叫何雷的名字,何雷没有应答。他打开手机,把手机伸出缝外,再叫何雷的名字,何雷听清了。余震来了,山上的石头乱飞,头顶的砖头不断往下掉。何雷喊他:“你现在呼吸通畅,别着急,保存体力。”
他试图用力将身上压着的东西往外推,但是动不了。又等了一会儿,何雷来了,操起断了的一根水管,从小郑腿下面的缝里往外撬砖头,撬到最后,小郑的身体能慢慢移动了。何雷又叫来一个民兵,两个人一使劲,把一堵墙推开了,小郑最终得以脱险。
压了两个多小时,小郑的腿软得使不上劲。民兵们把他背到县委大院边的草地上。他想回去救人,试了一下根本站不起来。身边摆了一排废墟中救出的重伤员,他就用两只手帮着救援人员把他们往担架上抬、捆,经过头顶转运到车上。浑身上下的伤口钻心地疼,他强忍着。一个小时过去后,县委组织人员把重伤员往任家坪方向运送。郑植耀咬着牙站起来,找了一条裤子穿上,加入到志愿者队伍中。没有鞋,他的脚被铁丝划破了。他想找一双鞋穿上,找了一路找不到。遇到巨石挡路时,他和同伴用双手举着门板上的伤员往过传。重伤员全身发抖,他拉着他们的手不停地安抚。被石头瓦块绊倒多少次他都麻木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这些死里逃生的人转移出去。
余震依然肆虐,大地依然颤抖,他们经常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也就是几公里的路,走了几个小时。把几十名轻重伤员安全运送到任家坪时,天已经黑了。他赶快招呼北川人武部的家属和一些受伤民兵集中,以免走散。
绵阳军分区司令员张学东带着7名官兵赶到任家坪,他们要进入北川了解灾情,需要找一个人带路。郑植耀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张司令没有看清他那双血淋淋的脚,只看见面前这个小伙子眼睛里有一种让人特别感动的神情。
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夜晚,只听见石头轰隆隆滚下来的声音,大地震颤、翻腾的声音,什么也看不见。公路没法走,他们艰难地爬上陡峭的大山,向北川县城挺进。赤着脚的郑植耀连续两天行进在北川的崎岖山路上,这个羌族硬汉踩下的道道血痕,让北川群众铭记在心。
直到震后第3天,郑植耀才跟着罗部长回到人武部受灾现场。他还心存一线希望:已有大批机械调进北川,假如能把那些庞大的钢筋混凝土板块吊开,没准他的父母妻儿还活着。他在废墟上寻找空隙向下喊话:“郑中刚!”“马易琼!”
这是郑植耀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父母直呼其名。喊着喊着,他开始哭泣:“爸,妈,你们到底在哪儿啊?”
“郑焱木!”他呼喊儿子的名字。儿子眼睛黑黑的,小脸胖乎乎的,长得特别可爱。他的手机页面就是儿子满月时的照片。儿子还不会说话,可哇哇哭的时候声音特别响亮。“儿子,你就不能哭几声让爸爸听到吗?”他哭着喊,喊着哭。
“彭小华!”这是他妻子的名字。他俩小学相识,谈恋爱两年,结婚3年,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谁能想到如今阴阳两隔。“小华,我对你不薄,为什么叫我这样伤心?你不能这样对我啊?!”他突然想起彭小华5月12日给他发的一条短信:“老公,我现在好怄气。如果我听我爸的话,我们俩应该都能进入面试,是我对不起你呀!”
原来,郑植耀和彭小华同时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小彭没有听父亲的劝告,执意为他俩报了另一个专业。统计结果出来,他俩报考的那个专业人很多,而父亲建议他们报考的那个专业人很少,录取没希望了,彭小华因此后悔不已。
“老婆,没关系,我们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郑植耀把他当时给妻子回的短信又重发了几次。但是,等待他的依然是杳无音讯。
“既然自己的亲人没救了,那就为别人的亲人出点力吧!”第4天,郑植耀彻底放弃寻找亲人的努力,成为北川县人武部抢险救灾指挥部的一员。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与他深埋在地下的父母妻儿团聚了。
他不再提家里的事,什么活都干。有时憋的不行了,自己一个人跑到空旷的地里痛哭一场。
“只要下面有一个兄弟,我们就不走,就不离开这里。”
朱勇的父母、妻儿也住在人武部的家属楼上。灰尘散尽后,他借了路边一个人的手机往自己的家里打电话,打不通,他脑袋“嗡”地响了一下,赶紧往回跑。路上尽是受伤的人和石头滚下来砸死的人。他跑到翻水桥,桥断了,无法过去。他绕另外一条路,经过菜市场时,看到那么大的房子全塌了,里面有很多人没有跑出来。朱勇开始救人,一个半小时,一连救出来七八个。从山脚逃下来的人告诉他,武装部后面的山塌了,房子全埋了。朱勇知道自己回去也于事无补,便继续留在这里帮着政府和保健院的人把伤员转运到相对安全的地带。
重伤员需要被子和衣服,他就不停地从废墟里往外扒,扒出来几件就赶快跑回去给他们盖上穿上。
朱勇后来从获救的母亲口中得知,地震发生时,母亲抱着孩子,他媳妇趴在母亲的身上护着祖孙俩。第一次地震时还能听见孩子的哭声,第二次余震时孩子掉到楼下,嘴里全是碎石头和沙子。他失去了父亲和一岁零一个月的儿子。
一直到5月25日,13天时间朱勇都没睡一个安稳觉。在北川灾区,人们总能看见他忙碌的身影。他说:“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哪能睡得着啊!”
和郑植耀、朱勇一样,那些没有被埋进去和埋进去被救出来的退伍军人民兵,都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笔:
他叫陈川,羌族,个子很小,但特别勇敢,一趟一趟地救人,什么都不怕。他叫王波,家就在县城附近,有人传话说他弟弟受了重伤,让他回去,他没回去,一直在现场救人。
一位没查清姓名的退伍兵,家很近,他回去看了一下,父亲被砸死了,他很快赶回来参加抢救别人的父亲……
谭潇记得这些让人肃然起敬的退伍兵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只要下面有一个兄弟,我们就不走,就不离开这里。”
我们不能一一在此细述这些英雄的事迹,就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李清华、金刚、席光华、陈良、曾明、张小军、刘华健、王磊、王述宇、徐海龙、杨勇、夏敏、任勇……
最紧张的那几天还有一个干警、两个从成都赶到北川寻找亲人的年轻人,也加入到北川人武部抢险救灾的行列,他们没有留下姓名,只说自己是个志愿者。英雄遍地,让我们在心底里深深地向他们致敬!
从15日开始,北川县人武部归军分区统一指挥调动。也就是从这一天起,一个红底白字的“北川县人民武装部”的牌子出现在废墟之上。北川的救灾工作进行到哪里,这块牌子就挂在哪里,它给广大灾民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军队没有被震垮,就在灾区群众身边。
让我们记下这些数字,也记下一个基层人武部在危难时刻创造的奇迹:
从5月12日至5月25日,北川县人武部共从废墟中抢救出本部干部5名、民兵14名、群众80多名;转运伤员380人;组织民兵150多人次为救援部队当向导;协助6支部队1200余人完成乡镇援救任务,护送转移34000余受灾群众,运送救灾物资143000余件,组织10000多民兵在各个乡镇开展灾后自救活动。
他们可以称得上是废墟上一面不倒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