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大地震发生后,第二炮兵紧急抽调16名心理学专家随救援队伍火速奔赴灾区,投入到另一场特殊的救援工作中。这是第二炮兵部队历史上首次组织专业心理学服务分队,投入到大型军事活动中伴随保障。
心理专家的“心理”问题
“虽然心理应急干预分队已入川数日,繁忙的工作依然抹不去那深深地记忆。”第二炮兵士官兵学校心理学教授韩晓慧每每回想起初次巡诊的日子,依然是喜忧参半。
5月20日上午,韩晓慧教授带领小分队来到重灾区北川县擂鼓镇某部抢险救援队,向部队相关负责人说明来意时,没想到碰了“钉子”:“抢险任务这么重,官兵又忙又累,一有点时间就想睡觉,哪有啥子心理问题,我带了这么多年的兵,又不是不了解情况!”
这位负责人的回答,让韩教授有些始料不及。在她的再三要求下,韩教授获准来到战士的帐篷里。当韩教授走近一名上等兵询问心理问题时,战士的脸“唰”地通红,低头便不说话了,好像这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一样。
“为他人心理服务,搞得我有了“心理”问题。”作为长期从事医学心理学研究的专家,韩教授非常清楚:“这样的特大地震灾害,战士们接触过那么多遇难者,对战士的心理创伤有多大,更清楚心理干预和治疗介入的越早效果越好。也许,是心理学知识普及不够的原因,很多人把心理不健康视若耻辱之事。”
为了尽快使抢险救援的官兵正确认识心理健康,韩教授及时调整策略,以一名普通医生的身份巡诊,从睡眠、情感、饮食等方面了解情况。
在帐篷的一个角落里,一级士官小刘告诉她,在北川抢险后,北川的惨状时时浮现在脑海里,抹不去。韩教授经过心理干预,并给他开了少量药品调理,还再三安慰,使小刘很快走出了心理阴影。
这天,韩教授就是以这种方式先后来到4个救援点,为11名战士解开了“心结”。
第二天,韩晓慧再次来巡诊时,一些战士主动找他讯问情况,一些“旁观者”也开始围拢过来,韩教授看此情景心头一喜,把事先准备好的心理健康宣传单发给大家。
专家支招(韩晓慧):在应对突发灾害事件中引入心理服务机制,对于稳定官兵情绪、及时调整心理状态,保持部队持久的战斗力以应对部队执行多样化军事任务具有重要借鉴意义。无论在平时或基它重大军事活动中,各级都应充分认识到这项工作的重要性,把这项工作纳入整个部队执行多样化军事任务政治思想工作体系中去,制定一套完整的工作程序和内容和建立一支精干工作队伍,以保证在未来的工作中心理服务更富有成效。
助人者需自助
最近几天,某工程团工程连的官兵发现三班士官小杨变了许多,胆子变小了,不再是外向型性格,变得沉默寡言,根本不像沉稳睿智的他。这让身边的战友非常奇怪:难道是地震“震”坏了大脑?
小杨是全连闻名的“铁人”,先后在执行多次重大军事任务中表现突出,立过二等功。5月12日汶川发生特大地震后,小杨随部队于14日挺进北川,立即投入到紧张的救援工作中。看着一片片废墟中一个个死去的和慢慢死去的生命,小杨忘记了个人安危,疯狂地挖砖搬石,争分夺秒地抢救伤员。手套磨破了,手指渗血了,小杨全然不知,好心战友前来劝他休息时,也被他一下推到一边,就这样直到筋疲力尽,他才停下来。
两天中,小杨和战友共救出7名幸存者。谁知3天过后,沉着勇敢的小杨却判若两人。有人说他是累的,可他却连夜失眠;也有人说他傻了,可怎么也找不出他傻的理由。
5月18日,小杨来到了心理专家詹祥胜的面前。经过诊断,小杨患有严重心因性反应。而他的病因却恰恰因为自己的过硬心理素质和勇敢。
小杨一直把地震中的所见看闻埋在心理,不愿找人诉说,认为如果说出来就是胆小鬼的表现。
为了配合治疗,詹教授采取集体干预疗法,把地震中与小杨一起抢险的战友,共同回忆诉说当时的情形,释放心中这些压力。
专家支招(詹祥顺):面对地震灾害中的伤亡和繁重的救灾任务,产生紧张、恐惧、不安、焦虑甚至失眠等,都是一种正常反应。我们不能回避它的存在,也不能把它看作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而是把它当做特殊条件下的一种自然反应。既然是必然的,我们就要学会接受它,正确面对它,这样就会减轻对产生这种反应而出现的困惑与不安。所以我们要学会接纳自己的情绪,学会自我调节,告诉大家,在特殊环境下进行自我心理调试,对于维护我们的心理健康,保持稳定的情绪状态是非常重要的。教给大家通过休息放松、自我暗示、自我放松、自我宣泄等方式进行调节的方法,效果都会很好。
不能把痛苦留在潜意识里
作为专家组的一员,曾经多次接受过记者采访的二炮总医院主任、全军心理专家史杰告诉记者,从救援一开始,关于灾区学生的消息就牵动着他的心。
16日晚上,史杰来到二炮援建的安县桑枣镇红星帐篷小学,开展了“手拉手·爱心传递心理服务行动”,为48名孩子上了第一堂心理辅导课。
蒙蒙细雨中,史主任边向某养老院灾区群众安置点的一个临时学校走去,边询问一旁的老师。"请问这里有没有地震中失去父母的孩子?"
老师用手指着一个十分活跃的孩子说,"就是那个玩得最开心的一个,你看他这样,会有心理问题吗,妈妈遇难还这么开心。"周围几个老师也一旁议论,这么活泼的孩子怎么会有心理有问题呢?
老师所说的这个小男孩叫陈杨,今年9岁了,是桑枣镇中心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在地震中妈妈遇难了,同时,他全班36名同学有11名遇难。
在一个多小时的交流中,史主任分析,“作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很快就可以解脱痛苦,但不能全部摆脱痛苦。他这是典型的掩饰痛苦症状。”
史主任还介绍,人的大脑分为意识和潜意识两部分,意识就是人们脑海里常常想起的事情,而潜意识则是有意或者无意时常困扰着你。从医学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潜意识的危害因为较为隐性,对人们的伤害会更大。
对于陈杨而言,他的潜意识来缘于爸爸的“坚强再坚强”。妈妈去世后,他爸爸一直鼓励陈杨要坚强。非常想念妈妈的陈杨又不敢说出来,这对心理十分不利。如果不及早治疗,会随着年龄的逐步加重。为此,史主任专门为陈杨制订跟踪干预治疗方案。
连续干预治疗,会像“剥洋葱”那样,一层一层驱散他心头的痛苦。
专家支招(史杰):如果一个人在经历危机事件之后不做心理干预,可能表面上看似度过危机事件了,但事后还会留下心理创伤,影响以后的社会适应能力。若干年后,有的人仍然会回想起那些场面,会出现情绪扰动、从噩梦中惊醒等现象,或被相似的情景重新唤起创伤的记忆,造成创伤的累积。还有人长期无法度过危机,出现严重心理障碍,比如焦虑、抑郁等。(编辑张向持)